驯化人(7~12)

接下来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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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你刚才说,0810很狂躁?我看不像,他今天一直都不怎么精神,一直在睡觉啊。”喻文州敲了敲玻璃,黄少天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你看,前辈。你们刚才到底看到他怎么了?”

前辈驯化师还没能够回过神来,他不能够理解0810突然之间的变化的原因,仍然将枪口对着黄少天。

喻文州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小看了0810号驯化人,毕竟各种资料和几天前的伤人事件都说明0810号的杀伤力非常,所以前辈们都一个比一个紧张,但是自己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在睡觉,所以自己都松懈了下来。说的对,没准这是黄少天让自己松懈试图逃跑或者攻击自己的计划。

“不好意思,我怕是辜负了魏队的期望。今天一天下来,0810号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始驯化。”喻文州又敲了敲玻璃,扭头看见前辈还举着枪,就伸手按下了枪口。

“这、这、这不科学!”前辈驯化师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一句话,“刚才监控里头看他还很不安定的。你看桌子也掀翻了,窗台也磕掉了一点儿。”

前辈驯化师指着隔离室里的景象给喻文州看。

“之前会这样么?”喻文州问道。

“当让会,这桌子是特制材料制作的。所以现在只是翻了而已,之前的桌子都是碎了的。这是他发狂的时候经常会做的事情。”前辈点头回答。

“这样啊。看来狂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刻意拒绝与我交流啊。”喻文州沉吟了片刻,“前辈,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呆在这里的。”

“没有问题?”前辈想了想,还是把麻醉枪给了喻文州,“会用吧?和枪是差不多的。”

“会是会……就是……”前辈走出隔离室,合上了门,“成绩不太好……”喻文州握着麻醉枪无奈道。

喻文州把麻醉枪在桌上放下,把白天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拖了过来,仍旧放在玻璃墙边,然后自己坐好。抬眼,喻文州 突然发现,本来一直背对自己面壁躺的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正在眯着眼打量自己,见自己注意到他又猛的闭上眼睛装睡。

“噗。”喻文州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黄少天对于方世镜的事情其实是感到很是抱歉的。就算在被追捕的过程中,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人类。这次却对相处了三个月相处得还算好的驯化师出了手,黄少天心里很是愧疚。好在他对于方世镜的伤势心里有数,需要静养,但是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绝对、绝对不能再伤害更多的人了,自己不愿意加入军方不就是这个原因么,如若伤了人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他知道外头那个人是自己新指派的驯化师,身形单薄瘦弱,看上去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实习期的新手,估计也是迫不得已接手了自己。自己刚刚伤了人,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呢。结果喻文州白天一天也就啥也没干,更加确定了黄少天认为军方只是徒劳挣扎的想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么就别给人犯我的机会!打定了主意的黄少天沉住气,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就是拒绝与喻文州进行任何的沟通。

过了一段时间,喻文州和黄少天两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室内非常安静,灯光也在之前被喻文州调低了。

黄少天偷偷的睁开了一点眼睛,想看看喻文州是不是已经走了。结果看到的就是喻文州几乎贴在玻璃墙上的一张白生生的脸,生生把黄少天吓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嘶嘶……喝!叽里咕噜呜哩哇啦叽里咕噜呜哩哇啦叽里咕噜呜哩哇啦赫赫!喝!嘶……”黄少天愤怒不已,站在床上朝着喻文州的方向挥舞着手臂。

喻文州确实把椅子搬到了玻璃墙之前,把脸尽可能凑近,试图得更清楚一点,但是原本的意图是观察黄少天呼吸的频率和眼球的转动情况。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白天装了一天的黄少天现在可是在有点躺不住,所以没过十分钟,他就试图睁眼了。

黄少天这一跳,也把喻文州吓得不轻。

真正被吓坏的人,有一半是不会立马尖叫起来的,喻文州就属于被吓得叫不出来那种。瞬间的心率紊乱和肾上腺素激增,让他一瞬愣在当场,脸色发白,满是冷汗。

“呼喝?唔?喂喂?嘶……你、你,叽哩乌拉……”黄少天显然注意到对方的异样情况,停止了挥舞手臂,跳下床也凑到玻璃前,看着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喻文州,满脸的疑惑。

“哈……哈……哈……你吓死我了。哈……哈……”喻文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好自己一来没哮喘二来心脏也不错,不然可不好说。果然这驯化人的体质就是不一样,从没见过什么人能直接从躺着的姿势直接蹦成站着的,鲤鱼打挺还要先翻个身呢。

“我、我没事。你、你干嘛突然跳起来!”喻文州完全不管黄少天能听懂多少,就开始抱怨。

黄少天歪了歪脑袋:“嘶……喝喝!嘶嘶,怪我咯?”

喻文州一口气没上来,噎在了当下:“不怪你怪谁!你吓我一大跳,我现在心脏还……等等,你会说话?”

黄少天又摇了摇头,嘴里依然是叽里呱啦的不知名语言,中间夹杂着一个听着类似于“不会”的词语。

“那,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黄少天点点头,又摇摇头。

“听得懂一些?”喻文州继续追问。

黄少天没有理他,只是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四下看看,拖过来一把椅子,面对着喻文州放下,然后也坐了上去,一把抄起手臂,一脸的气势汹汹的模样。装死计划失败,只能装凶了。

喻文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别生气。我是你的新驯化师,我叫喻文州。不管你能听懂多少,我都觉得有必要把现在的情况和你说一下。”

喻文州把黄少天现在的处境,就是要是驯化失败就会被彻底隔离甚至处死这件事原封不动的转达了。可是离开了生活词汇的词语黄少天能听懂的就不多了,没听两句就不耐烦了,自顾自的看着喻文州出神。

不同于以往来追捕他和驯化他的军官和驯化师,当时年仅15岁的喻文州撑死只有一米七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脸和消瘦的身形让他看着比实际块头要更小些。这样的喻文州在黄少天看来就更小了。

 

(8)

说来目前为止为军方效力的驯化人都符合驯化人的所有特点,身材高大,身强体壮,大多能比正常男性人类高出小半个头。

这点黄少天还真有点儿对不起他的其他驯化人亲戚。按照抓捕来的时候测量所得的数据,他只有176cm,最多算是和一般人类男性一般高。但是身材不大这点,在黄少天逃避追捕的时候可是被他好好的利用了一番,非但不是他的劣势,还是他潜伏时候缩小目标的一个优势。但是他速度和力量并没有因为体型略小而小于所知的驯化人常规数据,所以当时的测量人员们对此都只是惊讶了一下,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穿着松松垮垮的棉质衣裤都能显出肌肉线条的黄少天,和整个儿就像陷在实习生夹克里的喻文州,气势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对此黄少天还算满意。

此时他顶着一头蓬乱的浅色头发,眯着琥珀色瞳孔的眼睛,不住的点着头。

“你听懂了么?”喻文州收了口。

黄少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继续点着头。

“咳……你是听懂了还是想睡觉了?”喻文州皱起了眉头。

露馅儿了。想到白天躺了整整一天,黄少天赶紧抬起头猛摇。

灯光不亮,照得喻文州的眉眼下一片阴影,只能看到浓墨一样的深色,有水波流动似的反着点点的光芒。黑色的细细的发丝随着他的头部动作一颤一颤的。

和之前来驯化自己的人真的很不一样呢,为什么会叫他来?就不怕自己一掌就能拧断他的脖子么?黄少天的眼神又落在了喻文州从夹克领子里伸出的那节白皙的脖子上,那么细,自己一掌就能握住诶……

喻文州觉得有必要再去拜访一次方副队,至少了解一下黄少天现在的受训程度,刚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能够听懂自己的语言,只是根本心不在焉而已。心不在焉有很多种情况,听起来很吃力的东西,也很容易让人走神。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现在的语言学习情况,他的喜好,以及,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手伤人的,等等。

发现黄少天只是盯着自己看,对自己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喻文州干脆就把椅子搬回了桌子前,拿起纸和笔开始记录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要向副队了解的东西。

“唔?呜呜呜呜……嘶嘶!喝喝!灯!嘶……灯!”黄少天正观察的起劲,对喻文州的突然起身离开很是不满,却突然发现他好像是要回到桌子前面写什么东西,急忙站起来开始敲打玻璃。

被后面“哐哐哐”的声音吓到,喻文州连忙回头去看,仔细一听:“灯?你叫我开灯?”

黄少天点点头:“咕叽咕叽咕叽,咕叽,估计嘶……喝喝……”

“你是让我开灯写东西?”

黄少天又点头:“呼哈呼喝呼呼呼……嘶嘶……”

“咳……我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说完就转回去接着写东西了。

本来黄少天还打算接个口,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打算听自己接下来的话,只能一抄手臂又坐了下来,一边嘟囔给自己听。

列出了几点事项,喻文州思索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要是有缺就回头再添加吧,反正现在自己得到了能够经常见到队长和副队的权利,不急在这一次。这么想着,喻文州就收了纸,放好笔,准备离开了。大晚上的他连晚饭都还没吃就给逮过来了,他可没打算真陪着0810号在隔离室里过夜。

“那我先走了,我明天还会来的,晚安。”喻文州关上灯,关上门。

“喝喝!喝!呼哈呼哈!喂!喂喂喂!嘶嘶!喂!……”不过不管黄少天怎么叫,都只有漆黑的房间和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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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方世镜的时候,他依然在用牙签戳小西红柿,也不知道是方副队特别喜欢小西红柿还是医疗队只给供应小西红柿。

“唔,这个嘛。基本是可以听懂的,日常用语是都是没问题的,基础的专业用语也没问题。毕竟这几年都在和我们打交道,然后驯化也已经三个月了。但是你说的‘嘶嘶喝喝’的问题,倒是没错,他如果把这些词汇全部换成普通话,那么绝对是个话唠。”方世镜擦了擦嘴。

果然是这样么,果然只是不愿意听自己说话么。喻文州捏着准备记录的纸和笔不知道该往上写什么。

“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就是0810的喜恶问题,我觉得了解这个对改善沟通会很有帮助。”喻文州提出了他准备的第二个问题。

“喜恶的话,我觉得他喜欢吃肉。”

“什么?……”

“讨厌的话秋葵吧。只有一次午餐给他加了秋葵,结果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叽哩哇啦的我一句话都没插上。”

“秋葵?哦……不是,我不是说饮食这种方面的……”

 

(9)

喻文州心很累的回到宿舍,刚刚随便吃了点午饭,现在想着赶紧小睡一会儿,下午还要去看看黄少天,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去,那一定不能食言。

所以在他看到一辆小皮卡停在宿舍楼下,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他宿舍门口敲门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和方副队说好了今天来帮他搬宿舍。

只半秒钟喻文州就收起了不能午睡好可惜的表情,去取了一次性纸杯给门口站着的前辈们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从大件的东西开始搬,比如电脑、书籍等,其他的零碎喻文州根本都还没收拾。趁着他们在搬喻文州那一柜子书的时候,他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始打包自己的衣物,被褥和一些零碎杂物。

好在到底是小男生的单人宿舍,能有多少东西呢,最后连毛巾牙刷牙膏都打包进去了还凑不齐3只编织袋。当然,家电和书本另算。

所以,很快喻文州就被连人带包扔到了新宿舍去了。

新宿舍只是被简单打扫过,要能够住人还得更仔细的一番收拾,喻文州看了看自己随手装得乱七八糟的三只编织袋,和摆在地上的电脑台灯电风扇,还有随便堆在桌子上的书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思索了一下,喻文州擦了床板,铺了被褥,让自己一会儿回来能有个地方睡,就出门去了隔离驯化室。

到隔离室门口的时候,其实已经下午快4点了,喻文州叹了口气,推门进去。门在一打开的瞬间,喻文州的耳朵就接收到玻璃墙那一边抛过来的大大小小没完没了的文字泡,似乎是在声讨他怎么这么迟才过来。中间夹杂着一句比较清晰的吐字被喻文州注意到了:“之前……嘶,从不迟,早早的,喝……”

想来说的是他之前的驯化师,方副队。按前辈的说法,几乎都是24小时驻扎了,睁眼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刷牙洗脸而是看看驯化人了,能来得迟么。敢情这驯化人这段时间都练出架子来了,喻文州的迟到让他感觉到自己不受重视,还很生气?

真是个有趣的驯化人啊,其实就和小孩子一样样嘛。喻文州心里这么想,脸上又扬起了笑意。

“嘶嘶……喝!哗咳!咳叽!咳叽!咳咳!你笑啥……嘶……吼……”

“唔?没有呀,我没笑。”喻文州笑容越发大了,嘴上却毫不在意的说着相反的话,“我问你,你发出的那些声音,全部都是在说话么?是另外一种语言么?”

喻文州不认为这短短的时期里,数量不多,地域分散的驯化人能够产生自己的语言,但是看黄少天那一本正经呼呼喝喝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黄少天皱了皱眉:“不是。我习惯。”

“……”喻文州觉得自己要去看一看自己的呼吸道,最近好像特别容易被自己噎到。

“那么,以后能把那个习惯改一改么?听上去比较……累……”喻文州想了想措辞。

“烦、你也嫌?嘶……习惯!我有怎么、法……喝喝!嘶……”黄少天怒。

喻文州默默的掏出笔记本,写下一行:情绪激动的时候会蹦出大量嘶吼音,冷静的时候可以用正常人类语言交流,词汇掌握量比较好,但是语法不行,听力不错,不知阅读能力怎么样,预测是没有。

黄少天叨咕了一会儿,见喻文州低下头开始写字,就忍不住又把眼神转到了他身上去。今天穿的不是实习生的夹克,而是一件毛线的外衫,里头是一件棉质黄色格纹衬衫。黄少天当然判断不到这个份上,他就是觉得自己的驯化师今天这样穿特别好看。看上去特别、特别……特别的特别。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合上本子,喻文州抬起头又发话了:“上一次来的时候你的语言还没有这么好,为什么上一次不和我说话呢?”

“喝喝……哪、哪有……嘶……”黄少天声音小了下去,眼珠转了转,想起了什么,“我、要吃……”

“嗯?什么?你要吃什么?”喻文州想起前辈告诉过自己,如果驯化人想吃小点心可以适当的给一点,于是起身准备去拿。

结果黄少天光在喉咙里发出呼噜咕噜的声音,看着他却没说话,喻文州这才想到大概他不会知道这些东西都叫啥。只好自己出去,拿了一些东西放在盘子里,让他自己挑去吧。

隔离室里的送食窗口也是特别设计的,并没有安锁,不管什么人随时都可以打开,但是两边不能同时打开,当一边开启的时候,另一边就自动锁死了。这样,隔离中的驯化人就不可能通过送食窗口伤害到来送食物的人。

喻文州端着盘子靠近玻璃,腾出一只手去打开一边的送食窗口。黄少天贴在这边的玻璃上,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不停的发出声音,眼神直勾勾的钉在喻文州身上。喻文州抬眼看到隔着玻璃的驯化人真盯着自己看,可以肯定的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恶意,只当是他真饿了,太想吃东西了,就朝他笑了笑,赶紧把手中的盘子放下,关上了自己这一面的窗口。

 

(10)

黄少天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会被培养成一只了不起的战斗力。特种人从小就没有父母养育这一说,为了食物,他必须像野兽一样同其他的特种人,野兽,甚至人类厮杀。就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另一个特种人。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有点隐约记不清了,那时他也很小。但那是他记忆里唯一一个不但没有打他没有赶他反而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的特种人。那个特种人并不残暴,相反,很和气随意。自己跟了他一小段时间,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具体是怎么遇到的,后来又怎么分开的,黄少天一点儿也记不清了。再后来,他的能力就基本能凌驾绝大部分驯化人之上了,更多驯化人对他抱有非寻常的敌意。更不要说人类对他的追捕,到哪儿哪儿被戒严,根本不可能有人类能够友善的与他接触。

所以,喻文州对他展开的那个笑容时,黄少天只是愣愣的看着,连喉咙口的呜噜呜噜的声音都忘了要发出。

从来没有过什么人,会对他这样笑。在这之前,与他关系最近的魏琛——一张褶子脸、方世镜——一张格式化的脸、还有就是那个自己记不清楚的特种人,虽然记得不太清,但是他能肯定,救自己只是顺便的事情,他并没有当做什么,也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表示。

只有喻文州,能对自己笑的这么如沐春风。黄少天就这么在喻文州面前傻乎乎的咯咯笑了起来,盯着喻文州的脸。

喻文州很是莫名其妙,这家伙有时候看起来精明得不行,可是有的时候却在犯傻。果然特种人是基因突变的产物,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自然选择的基因突变果然还是有很大缺陷么?难道是间歇性犯傻?

喻文州敲了敲玻璃,示意他可以打开他那一边的窗口了。自己则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在本子上事无巨细的做着记录。

黄少天猛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看着驯化师出神了,自己都被唬了一跳,赶紧去开窗口拿吃的,嘴里变本加厉的开始了:“呼喝呼喝呼哈……吼吼吼吼吼吼……吼……嘶,唔?!诶……不要吧……”

盘子里放着一盒牛奶,一条剥好皮的火腿肠,一小袋撕开即食的酱菜和一小撮介于地瓜干和干脆面之间的条状零食。

“怎么了?不喜欢?”听到三个听得懂的字,喻文州抬起头来问。

黄少天看了看喻文州,又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咽了咽口水,猛摇头,端起盘子就把火腿肠往嘴里塞。

看来是饿坏了,看来以后要向上面要求给0810号伙食加分量。喻文州笑着劝他慢点儿吃,别噎到,旁边有牛奶可以喝。然后他又看到了黄少天盯着自己不动了。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要再去问问前辈啊。喻文州记下了这个驯化人会突然突然走神的问题。看着自己的本子,喻文州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每天都有新问题出现呢,实战和纸上理论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种细节问题和个案问题,光是理解理论是根本不会遇到的,这正是经验的宝贵之处。

看到黄少天吃,喻文州也觉得自己有点儿饿了,就也出去拿了根香肠,剥开来慢慢的吃着。

喻文州刚来的时候,黄少天就确信来的是魏琛的徒弟,只是现在他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斯斯文文的喻文州和三大五粗的魏琛想到一块儿去。军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和军方对抗了两年有余的黄少天再清楚不过了,他不能理解喻文州为什么会呆在这种地方,他也要扛枪上阵么?他也要风餐露宿么?他也要在死人堆里浴血奋战么?黄少天觉得那画面根本没法想。眼前穿的漂漂亮亮的人要是被派了任务怎么办!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哦,他一定很容易受伤,随便一个驯化人一巴掌就能让他骨折。

他甩甩头,把脑子里线头一样多的全都是关于喻文州的各种各样的想法甩出脑袋去,然后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点儿东西,把盘子放在窗口里。

喻文州见状来取,惊讶的发现,盘子比舔过的还干净,连酱菜的汁都不剩。想起之前有过的关于驯化人人权问题的讨论,喻文州突然有点气愤。

“果然,还是应该为他们争取人权的,他们也是人!他能够与人平等交流,凭什么要这样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为敌对分子冲锋陷阵捐躯献命!明天就去向上面报告!”喻文州下定决心。

喻文州还正沉浸在自己的壮志雄心里的时候,黄少天的晚饭就准时送了过来。是一个比传统食盒要大出不少的带提手的三层提盒。

来送餐的工作人员看到喻文州在,乐得轻松,不用将提盒接着往里送,直接将提盒交给喻文州就离开了。

喻文州没多想,伸手去接,接过来的一瞬间吓了一大跳,食盒差点就砸在了地上。好奇心驱使着喻文州掀开了黄少天的食盒。

黄少天隔着一层玻璃,看见喻文州掀开了自己的食盒,然后一下瞪着眼睛对着食盒里头一看看了半天,一动不动。黄少天急的不行,又吵又闹又敲玻璃的这才让喻文州回过神来看他。

 

(11)

喻文州脸上的表情很难以形容,但是他尽力让自己脸上显得没有什么表情,然后打开自己这一侧的窗口,把食物一份一份的放进去。

那食盒重得不像是装着饭菜,倒像是塞满了沙包。食盒会重是必然的,因为里头放的不是盘或者碗,而是盆。外表看着是是三层的食盒,其实里头只有两层,这样才能容纳下一个盆的高度。盆子里装的是满满当当的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炖肉,中间夹杂着作为配菜的蔬菜瓜果,喻文州也没认真看是些啥。上面一层放的还是两个小一些的盆,因为食盒的盖子是向上隆起的,所以才能够放得下。一盆里是米饭,另一盆里则是汤。这个喻文州看清楚了,里头整整一条鱼——头和尾都塞不进小盆子里,翘在了外面——和白菜一起炖成了奶白色。

黄少天接进自己的晚餐,第一时间就捧起热乎乎的鱼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满意的吧唧着嘴,就着饭开始消灭那盆炖肉。

喻文州抽了抽嘴角,决定还是不坐在这里盯着别人吃饭看,默默的起身走出了隔离室。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无法驯化的驯化人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了。那是,要是全都这么养着,简直和不会产肉的猪食量一样大,而且还得喂的是肉不是剩饭剩菜!论谁都得给吃穷了。

黄少天目送着喻文州离开,想开口说什么,无奈嘴里都给食物塞满了,嘟嘟囔囔说不清楚,最后也没发出几个音节就被喻文州关门的声音打断了。黄少天含着一嘴的食物有点儿茫然,不知道喻文州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有点儿不高兴,但是犹豫也只有一瞬,然后又继续消灭眼前的食物,嘴里依然嘟嘟囔囔个不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呼呼喝喝还不被自己呛到的。

喻文州自己在监控室里和前辈们一起简单吃了一点儿盒饭作为晚餐,一抬头就发现监控电视里的黄少天早就把三个盆子里的东西清了个精光,这会子又百无聊赖的在隔离室里咋咋呼呼,对着门口的方向比划着什么。喻文州看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驯化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来就像个孩子一样,一点儿也不可怕。现在他大概是在声讨自己。他经常声讨自己,嫌自己做的没有前辈那么好。但是,一开始他不是根本没打算搭理自己的么。

监控室里几个轮班的前辈看到喻文州盯着监控也能笑得眉眼弯弯,都不知道咋个回事,只能出声提醒他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黄少天又发疯。

回到隔离室,黄少天已经把食盒收拾好放回窗口处,喻文州只需要取出来就行了。

“唔,真乖。”喻文州打开窗口,随口夸了黄少天一句。然后他注意到黄少天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亮闪闪的,直直盯着他。

果然也只是孩子而已,按年龄算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在外面的世界里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动荡,不知闯过多少次的鬼门关,就这两年联盟对他的追捕,就足以让他生活在水深火热枪林弹雨之中。

看着眼前驯化人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瞳,他突然很想抚摸那看起来硬翘翘的一头毛发,顺一顺它们,也安慰安慰这位时而狂躁时而幼稚的驯化人。不过,隔着一层强化防弹玻璃,他什么也做不了。

把盒子放到隔离室外,自然会有人来取。

“黄少天,从今以后我叫你少天好不好?我们能谈谈么?”喻文州端端正正的在黄少天面前摆好的椅子上坐下。

“呜?嘶……呜呜呜……咳叽。谈、谈什么?咳叽咳叽咳叽咳咳咳……”黄少天愣了那么一瞬,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主张,“呼哈?我不想和你谈!!”

喻文州听到这个也只是笑了笑:“少天,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你不愿意和我交流,是为什么呢?我一直以为驯化师和驯化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亲密的。当然我们才认识不久,当然还没法达成那样的关系,你不愿意与我沟通,是不信任我么?”

“哼唧!切……呼呼呼哈……哼……”黄少天重新抄起手臂,把头扭开,一副高冷的样子。

“你……还是说你还是不愿意接受驯化,所以才不想搭理我的么?少天,我说过了,你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让魏队长看到驯化成果,你就会被放弃。被放弃的驯化人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

喻文州顿了顿,盯着黄少天的脸看,黄少天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一丝破绽,愣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可惜呀,不是么少天,你最多和我一样大,就这样被关押圈养或者处死多可惜呀。我是这样想的,就算你不愿意接受驯化,至少也装装样子,三个月以后只要能有一定的成果出现,魏队就能够批准更长时间的驯化,这个在一开始我就和他说好了的。所以说并不是三个月后就需要你服从军方,你理解么?”喻文州没有放弃。黄少天虽然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他却依然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说明自己的话还没有让他心生厌恶。还得加把劲儿。

 

(12)

晚上回到新宿舍已经不早了,本来想着晚上整理宿舍的计划也只好明天再实行了。

喻文州打了个哈欠,翻出洗漱用品来摆上,清洗一番就睡了。睡着之前,满脑袋里都还是黄少天那特有的“呼哈!喝!嘶……咳叽?”这样类似的声音。

当天晚上的谈话并不是很顺利,喻文州的诱骗目的还是有一点明显的,而且很快就被黄少天戳破。虽然这是早就料到的情况,但是喻文州不能不说还是有一点遗憾的。接下来的驯化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一个晚上喻文州都睡得相当不安稳,一个晚上都梦到叽叽喳喳的黄少天,是小小个儿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在他身边爬来滚去蹦来跳去,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小黄少天们顶着一片片的文字泡爬到他的身上,赖在他怀里,扯着他的衣服,勒着他的脖子,揪着他的头发……喻文州猛的从床上翻起来,这觉没办法睡了!

喻文州平息了呼吸,摇了摇头,把那堆吵吵闹闹的金发小人从自己的脑海里赶了出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喻文州发现它们还不是太干。都说如果头发没有吹干就睡觉是会头疼的,只是没想到还会做恶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喻文州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凌晨2点。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坐起身扣上睡衣,去翻来了电吹风给自己吹干头发。然后又喝了点水,这才翻身回床上。

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睡着,尽管如此,喻文州睁眼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早上六点,蓝雨食堂已经开始供应早餐了,毕竟蓝雨的食堂是24小时不停,好给那些外出任务任何时候都能够归来的战士们提供食物。

这么早出现在食堂对于喻文州来说还真是很少见。虽然醒了,也不想再回去睡了,但是到底是平日里还没有睡醒的点儿,所以喻文州连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

从食堂晃出来,喻文州没地方去,也不想回宿舍,干脆就晃去了隔离室。一大清早的黄少天就在扒着隔离室的玻璃,不知道是在等食物还是在等人。喻文州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监控室里的前辈打过招呼,走进驯化室里间,拖过椅子几乎是倒头就睡。

“嗝?咳叽?呼呼呼呼呼呼呼哈!”黄少天一边叫唤一边啪啪啪的拍着玻璃。

“你……现在才早上六点啊。”喻文州勉强抬头,“你第一天不是很能睡么,接着睡呀?我都要困死了,都是被你吵的,睡觉都是你的声音。”喻文州又把脸朝下砸进桌子里。

“呼呼呼呼!喝!嘶……嘶……喝!”黄少天大喝一声,把喻文州吓得猛地从桌上弹起来。

不行!无论如何要把他这个乱吼乱叫的毛病改了!喻文州下定决心。

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喻文州把椅子搬到了玻璃前面:“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你正常讲话!在这样下去三个月还没到我不是被你吓死就是被我自己噎死。”

“咳叽?嘶呵呵呵呵!呼呼呼哈!哼?哗!不、才不……喝!”黄少天又摆出那副姿势,双手抄起来,头扬在一边,喻文州已经知道这是他抗议自己的经典姿势。

“呵!”早起的喻文州一改往常的和善笑容,冷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现在他身边的低气压简直可以拧出一团乌云来,“今天什么时候好好说话,什么时候开饭!”

“唔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黄少天被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首先你要做的就是别给我发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黄少天觉得自己今天想要吃上饭,最好还是干脆别张嘴。可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椅子上坐了没几分钟,他就坐不住了,嘴里直哈气,使劲儿憋着别发出声音。玻璃对面的喻文州保持着端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喻文州打起了小呼噜。

“哈?!咳叽??!!逗我??!!你!!喝喝!”黄少天感到愤怒。

喻文州的小呼噜被打断了。

“呃……”黄少天赶紧收住自己的声音,屏气观察了几秒钟,喻文州并没有被吵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黄少天呼出一口气。

七点半,黄少天分量惊人的早饭准时到了隔离室门口,可是任凭工作人员怎么按通讯钮隔离室里都没有反应。

“糟了!难道出事了?!”

“呼叫监控室!隔离室内无人回应,请求准备支援。呼叫监控室!”

不一会儿,一批人马就带着麻醉枪和医官在隔离室门口站成了一排。

“就位!准备!开门!”喊完这个,临时小分队的队长正准备一马当先冲进去,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双目放空迷迷糊糊的实习生驯化师:“这是……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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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是要养成良好作息的人【别信!

这两三天歇得也差不多啦,可以准备开工了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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